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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最牛X的画,卖了两碗面钱

柳嘟嘟 拾文化 2024年11月06日 08:01


在所有的世界名画里,大概这一幅是看起来最不值钱的。
它的身影到处都是:衣服、滑板、杯垫、手机壳、窗帘、海报...你不知道它哪里好看,但挡不住它哪哪都在。
(松下冰箱广告)
(《白鹿原》海报)
它可以被各种cosplay:
甚至在diss日本政府排放核废水的魔幻操作时,赵立坚点赞转发的,都是它的二次创作。
这幅画,就是被低估的《神奈川冲浪里》。

不了解它的人,大概会以为它只是设计网站上可以随意使用的免费素材,但其实,人家是日本的国宝级画作。

而它的作者,就是在西方与达 · 芬奇齐名的浮世绘大师--葛饰北斋。
鲁迅曾真的说过:「关于日本的浮世绘大师,我年轻时喜欢的是北斋,现在则喜欢广重,其次则为歌麿的人物...不过依我看,适合中国人一般眼光的,恐怕还是北斋。」

对于鲁迅强烈安利过的大师,咱不可随意对待。

所以今天咱就来聊一聊大神葛饰北斋,和他「平平无奇」的小浪花。

01
一幅画,两碗面钱
《神奈川冲浪里》跟冲浪没什么关系,它的准确断句应该是:神奈川冲 / 浪里。

冲,在日语里是「海域」的意思,所以画作说的是,在神奈川附近海域的大浪之中。

1831年,葛饰北斋创作的系列版画《富岳三十六景》出炉,他从日本关东地区36个不同的地点远眺富士山,画下了这个系列。

但在大部分画作中,富士山都不是主角,只是作为背景在远处露出一角。
他真正描绘的,是富士山下的普通百姓生活和劳作的场景,浓浓的乡土气息十分亲民,这也让它在市民阶层特别受欢迎,所以北斋后来又追加了10幅,而《神奈川冲浪里》就是这个系列中的爆款。

它高25.7厘米,宽37.9厘米,小小的一幅,细节却十分考究。

画面中,有三条在惊涛骇浪中奋力前行的小船,头顶是鹰爪般的夺命巨浪,船夫们紧握船桨,与大自然进行着激烈的搏斗,而远处的富士山安静祥和,如站在上帝视角般见证着这一切。

动静之间,构成了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,而富士山又是日本的独特元素,符号性自不必多说。
虽是一幅日本民俗画,但它却有着典型的西式构图,线性透视的画法在当年的日本非常前卫。

而那大面积散发着高级感的蓝色,则是昂贵的进口货「普鲁士蓝」。
种种细节如同叠buff一样,让这幅画越来越火,当时的商家曾为此印刷了8000余幅,是历史上被印刷次数最多的一张浮世绘。

不过在当时,这些木板画只是作为普通家庭里的装饰画而存在,并不是什么艺术品,所以在1842年,它的单张售价仅为16文,差不多就两碗面的钱,还不加大排的那种。

如今,近两个世纪过去了,它们大部分都已经毁于天灾人祸,仅剩下的100多幅,被私藏家们当成宝贝供着。

仅凭这些条件,这朵小浪花似乎不足以火遍全球,真正让它金光闪闪的,还得靠它的顶流粉丝们。
(梵高的画作与北斋的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)
江户时代的日本曾实行过闭关锁国的政策,但又没完全锁死,在长崎还留了个贸易站,允许荷兰商人在这里经商,这也成为了日本唯一一个能跟世界交流的窗口。

商人们将欧洲的出版物和颜料等带到日本,再将日本精美的陶瓷器捣腾出去,而不值钱的浮世绘只配作为包装纸或者填充物。

不料,这些精美的画作却引起了欧洲人的注意,很快就在上流阶层里流行开来。

1867年,巴黎举办了一场世界博览会,日本展出的浮世绘火遍了欧洲,最受欢迎的就是这幅《神奈川冲浪里》。

梵高受此启发,创作了著名的《星月夜》,音乐家德彪西以它为灵感,创作了交响乐《大海》,还有马奈、德加、左拉等一票大师被它圈粉,可以说,浮世绘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后来的印象派。
而在一众浮世绘的画家中,葛饰北斋无疑是最耀眼的名字。

02
浮世中的北斋
浮世绘,精妙在「浮世」。

江户时代的作家浅井了意在其《浮世物语》中,对这个词有着准确而浪漫的描述:「享受当下,品味月亮、雪、樱花和枫叶,唱歌,喝酒,忘却眼前的烦恼,不去担心即将面对的贫穷,无忧无虑,就像葫芦漂浮在流淌的河水里一样,这就是我们的浮世。」

未曾在享乐中体会过虚无的人,大概很难理解这种感觉。

在江户时代之前,日本经历了数十年的战乱,直到德川家康的出现将这一切终结。

和平会滋长繁荣,小资文化也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一茬一茬地出现,人们去看歌舞表演,听艺伎们唱唱小曲儿,喝点小酒,生活很是滋润。
浮世绘即是这种生活方式下的产物,画工们画着顶级的艺伎,满足着人们追星的欲望;画着各种民俗画、风景画,被普通人家买来装饰自家的住宅、店铺;当然也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民间故事和春宫图。

因为对浮世绘的需求量巨大,它们也从刚开始的手绘,变成了雕版印刷,价格低廉,普通人家都能消费得起。

在对画家极其友好的世道里,葛饰北斋出生了,生逢其时。

1760年,北斋出生于江户的隅田川东岸,也就是现在的东京市内。

这是一个完全商业化、世俗化的地方,每到夏季,隅田川上挤满了游船,人们纵情高歌,焰火总会在夜空热闹地绽放,花柳街里常年生意好,没有旺季淡季之分、白天黑夜之分。

什么是靡靡之音,北斋打小就非常熟悉,可惜他没法过瘾,穷。
为了生存,他在租书铺里当过学徒,在印刷店里学过雕版印刷,这些工作他都干得不错,因为他自小就非常喜欢画画。

1778年,19岁的北斋拜胜川春章为师,正式入了行。

胜川春章的工作室刚好位于浮世学派扎堆的地方,他们曾为数以千计的歌舞伎演员制作过彩色木板画,其中不乏当红明星们。

当然了,因为行业的竞争激烈,博眼球的内容也不少,色情题材一向是民间的宠儿,北斋也不能免俗,他也曾画过不少限制级的春宫图。

很多人在声色犬马中迷失了,但北斋没有,他爱美女,更爱画笔。

进入工作室的第二年,北斋就不断地有新作品出版,除了浮世绘,他还为大量的通俗文学绘制了插图。
出道即巅峰的北斋,还是很风光的,他的图书插画一度是畅销品,向他邀约的出版商从年头排到年尾。

若只是想挣钱,北斋大概率不会过得很差,但他对艺术的追求,偏偏凌驾于金钱之上。

03
画狂老人
在画画上,葛饰北斋不存在偏科,样样能打。

人物、风景、花鸟、鬼怪、迷你的、巨幅的、东方的、西方的...妥妥的杂家。
出道时他师从胜川春章,画一些传统的浮世绘,同一时期他又痴迷于狩野派,暗地里师从狩野融川,继而被第一任老师逐出师门。

后来在日光神社工作时,因为年少轻狂,批评老师的作品,又被赶了出去。

他曾在司马江汉的指导下,学习欧洲绘画,也曾在东方典籍中,吸取营养。

17世纪初时,《西游记》和《水浒传》等书籍传入日本,在知识阶层很受欢迎,北斋更是其狂热粉丝。

他不仅到处给人安利小说,还为它们创作了大量的插图,并出版了《绘本西游记》《新编水浒画传》等绘本。
除此之外,他还尤其痴迷于中国传统的意象,他笔下的龙双目瞪天,须发喷张,十分霸气,无论是从形象上,还是构图上,都与咱们的审美十分接近。

而在1846年冬天江户地区爆发大规模的天花时,他所创作的《红钟馗图》亦是取其辟邪除魔的象征意义。
在多种文化的熏陶下,北斋的画远不只是好看,而是具备了丰富的文化解读性。

他能画,也敢画,常常会整一些出其不意的招数。

他曾挑战过在一粒谷穗上画两只麻雀,也曾在200平米的画布上,画了个巨幅的达摩像。

45岁那年,幕府将军德川家齐听说他很能整活儿,特意攒了个局让他跟另一位大咖古文晁当场比试,古文晁画起了他拿手的山川风貌图,而北斋走起了野路子。

他在巨大的画纸上拿扫帚刷满了深蓝色的墨汁,然后抓了只母鸡,爪子上涂满红色颜料,任其在纸上疯跑,一个个红色的爪印如同一片片秋天的红枫。

德川家齐看得目瞪口呆,而旁边的古文晁手心里直冒汗。
北斋对画画的偏执与疯狂,在《北斋漫画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
这是他在54岁时出版的一本书,在里面他示范了描绘各种形体时所使用的方法,人物的动作表情、山川草木、鸟兽虫鱼,生活器物、牛鬼蛇神...洋洋洒洒十五卷,约4000余幅,可谓绘画界的百科全书。

由于它具有非凡的启蒙意义,这本书也被认为是日本现代漫画创作的鼻祖。
在绘画上,葛饰北斋很难被归类,独一无二。

他曾自称「画狂老人」,一生风雨一生狂,都只因为画。

04
读懂了葛饰北斋,你就读懂了浮世本身
大艺术家往往命不好,葛饰北斋也一样。

他两次被逐出师门,名誉扫地,后来挣了点钱又因为不善理财而挥霍一空。

为了维持生计,他被迫把自己闯出点名气的画号转让给别人,一生更改画号30次。

他一生搬家93回,为了躲避灾难、债务,还一度无处可去,只能在寺庙里寻得遮风避雨之地。

更糟糕的是60岁时患上中风,很长时间里无法握笔,一场大火还烧毁了他几十年的画稿与心血。

但北斋却把60岁视为自己的重生,身体恢复后他每日里疯狂作画,而他的巅峰之作《富岳三十六景》便是70岁时出版的。

虽看上去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意向,却是北斋几十年的集大成之作。
(北斋的自画像)
他曾这样描绘自己的绘画生涯:

「从 6 岁开始,我就懂得如何勾画自然之景。前半生中,我创作了很多绘画,但 70 岁以前,我都没有画过一幅佳作——只是能让人看懂而已。

大约从 73 岁开始,我才在鸟、兽、虫、鱼的形态以及植物和树木的创作上,有了一些进步。

直到 80 岁,我的绘画才有所进展,90 岁时渐趋成熟,100 岁才会真正显示出艺术的真谛,110 岁时,我画的每一笔都会活灵活现。」

对画作的极致追求,让他在弥留之际依然想向上天再借5年时间,好让自己「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」。
1849年,北斋在病榻上完成了他的最后一幅作品--《富士越龙》。

壮观的富士山背后,是浓得不见底的黑云,一条瘦瘦弱弱的龙随着黑云飞升,像是自己的最后一丝魂魄。
三个月后,北斋在一贫如洗的家中去世,享年90岁。

70多年的创作生涯,北斋一共创作了35000多幅作品,并给167种、437册书籍做过插图,用一生诠释了「以身为柴,投入艺术之火」的含义。

有人说「读懂了葛饰北斋,你就读懂了浮世绘」,但私以为,北斋的意义已经超越了画作。

你甚至可以说:读懂了葛饰北斋,你就读懂了浮世本身。
参考资料:
《这就是浮世绘》吴奇嬴 著;
《眩:北斋之女》传记电影;
《日本宣布更新纸币图案  新浪新闻[2019-04-11] 》;
《葛饰北斋:为画痴狂》纪录片。


作者丨柳嘟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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